內亂

“山河破碎風飄絮，身世浮沈雨打萍。”人的生死有時候只在一念間。

家族今年的放野還沒結束，明玥也還沒回來，張瑞端不懂有什麽東西值得族長親自跑一趟泗水城，泗水城前身曾被洪水淹沒，現在的是遺留的後人和後來搬遷的人重新建起的城鎮，張家多年前曾在泗水古城有過大規模作業，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荒廢了。在東郊一處張家據點的別院裏，張瑞桐一行人就駐紮在這裏，而在幾天前，族長還沒來得及行動，就迎來了幾位一直跟族長觀念不同的老長老，連帶幾十個他們的子侄，氣勢洶洶，來者不善。

張道士難得的趕集上買了一壇子桂酒，還向族長獻寶一樣擺上，張瑞端正好趕上，有幸喝了一杯：“色澤淺黃，醇厚柔和，餘香長久，就是寓意不太好，感覺怪怪的”張瑞端放下酒杯，神色回味。桂酒是送別時的酒，未嘗不是暗合今後命運。

張道士聞言臉色一僵，吶吶不語，端起一杯酒牛嚼牡丹般一飲而盡。

張瑞端端著酒杯對族長張起靈說：”明玥是不是快放野回來了，我之前收到她回信說自己轉了半天也沒找見個油鬥，可把我笑的，哈哈“。原本一臉平靜的張瑞桐在陡然聽到自己女兒的消息時，眼瞼微不可察的一顫，卻沒有附和一句。張道士感覺到僵硬的氣氛，趕緊起身把張瑞端拉走。

張道士把張瑞端拉到一個角落，猶豫了下，還是決定告訴他：“你知道我來之前算了一卦，卦象為何嗎？四九無光，其一晦暗，十四無生。“張道士一臉深沈。

“你告訴族長了嗎”。張瑞端聞言皺起眉頭，一臉擔憂。

“這麽大的事我能不告訴嗎？！“張道士反駁道。

“要不你勸勸族長，咱趕緊走吧“

張瑞端看著廳堂的方向，族長在裏面，說：”走不掉的，他已經心存死志，這件事他籌謀這麽久，你就隨他去吧“。

張道士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，像是剛剛認識張瑞端一樣審視著他，默然不語，片刻突然道：“我們都比不上你了解他，也許你是對的”。說完自己點點頭，轉身走了。世上沒有完全的死局，除非他根本沒想活下來。

於是這場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預見的爭鬥，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裏斯之劍終於落下，在這做小小的院子裏，幾百個在張家占據重要地位的族人，背叛他們的信仰，向他們尊敬的族長逼問真相，討要說法。

張瑞桐已然走到了窮途末路，目視著對自己充滿敵意的族人，他不恨這些對自己刀劍相向的族人，甚至他就算撒下彌天大謊，用一個撿來的孩子冒充聖嬰，挑釁張家千年的威嚴，也仍然稱得上是最負責任的族長，乃至於對這座院落的所有人，都有著身為族長而對他們的保全之心。只是為了更多的人活著，自由的活著，今天這裏的人都得死。

張瑞端在戰鬥中失去了一只胳膊，他是上任張起靈張瑞桐的親信中唯一還活著的，所有來圍剿張瑞桐的張家人全都有來無回，有的人活著走出來，有的人橫身於此，再無聲息。至少直到死後的一段時間裏，一切仍按照張瑞桐所設想的那樣進行。

如果你對一個人用情太深，就沒有辦法坦然面對他的離去。

張道士原本已經打算離開這裏，離開張家，行至一個算命攤子時，不知出於什麽原因，竟上前為自己算了一卦，雖說張道士知道蔔算十有九算是騙人，但在“相由心生，像由心滅。“箴言攤在自己面前時，還是楞了楞，半響又自嘲一笑 ，接著搖頭嘆息著起身走向了東郊的方向。

最膽小惜命的人自殺在張瑞桐屍首前，害怕、精明了半輩子一生唯一一次勇敢、犯蠢就拿一條性命報了當年救命之恩，同袍之情。

他日若是同淋雪，此生也算共白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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